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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67第六七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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惜春喝了小半個月的“藥”後,夜間噩夢的癥狀就完全消失了。

那些黑色的霧氣在水中凝結成一塊黑色的圓石,約有桂圓大小,瑩潤幽明。李紈把黑石從水中撈出,用帕子擦拭幹凈後收在小鬥櫃中,那鬥櫃內皆是她私人密物,即便是碧月素雲也不會輕易去碰。

古人向來對夢境有些畏懼,李紈亦是不敢輕易以身入夢,她尋遍二十四界,竟是沒有找到可以帶入夢的護身符。阿八告訴她:“每個人的夢境既非現世,也非虛妄,是跳出萬界法則定規的所在,自然沒有外力可助你。又兼你闖入的是他人夢境,更不能攜帶神通之物一路去了。不過你放心,夢境做不得真,對你也不會有太大損傷,頂多勞神驚惶一陣子,將養一段時間就能補過來的。”

李紈謝過阿八,著手開始準備入夢的銅爐香料金鈴等物。惜春見她繁忙,便仍舊搬回自己樓中去住,偶爾來尋她和黛玉下棋聊天罷了。李紈怕自己入夢的動靜嚇到惜春,也不阻攔,只道:“回去是可以,只不準再說要出家之話了。”

“嫂子放心,我累得很,只想好好休息呢。”惜春道。

惜春走後,一應物事完備,李紈用蔔仙子算了日子,得知此月兇星多,不宜出神入夢,只得等著下個月再看。

可巧湘雲過來陪伴她住幾日,她叫小丫鬟去請了黛玉和鳳姐過來,備下一桌酒菜,四人只圍在炕桌邊喝酒取樂。

鳳姐兒不大吃葷,酒卻仍放不下,接連飲了兩小杯,笑對平兒道:“你去把我之前腌下的筍尖兒拿一碟子來。”

平兒依言去了。湘雲道:“太陽打西邊出來了,你居然還會做小菜?”

鳳姐道:“這幾年你不在這府裏,不知道我已經不大管事了。如今我就在前頭院子裏吃吃齋念念佛,閑著無事也學你寶二嫂子以前那樣埋個花種個菜什麽的,可是文雅?”

湘雲撫掌大笑道:“那叫葬花,並且她怎麽會去種菜?快別說文雅,這兩個字從你嘴裏出來,怎麽都透著古怪,要不是你言語清楚,我還以為你又撞了邪呢!”

黛玉也忍不住笑了:“別只顧擠兌人,喝你的酒。”

鳳姐笑道:“你笑我,我這也有你的一籮筐笑料。公侯府裏出來的小姐,之前最恨談錢的,怎麽最近處處想法子置鋪子買地賺錢呢?”

湘雲紅了臉:“偏你機靈古怪,困在院子裏也知道這些雜七雜八的。”說罷低頭專心揀鴨頭吃。鳳姐淡淡道:“我雖人困在院子裏,消息可是照樣靈通的。”

李紈問鳳姐:“難不成是聽那些往來的出家人說的?虧她們,供養著菩薩天王,吃著四方齋供,卻管這些煙火俗事。”

鳳姐道:“你不知道她們這些人,慣會與富家交接,整天穿宅走戶的,私底下什麽事兒不做?大家太太小姐要摟錢的,買賣人的,哪裏都有她們,到處都插一杠子。說到買賣人,我倒想起一件趣事。”

黛玉和湘雲都住了筷,問她:“什麽趣事,快說來聽聽。”

鳳姐忽然一拍腦袋:“哎唷,我真是年紀大了,腦袋也糊塗起來,才要巴巴兒說出來逗你們笑,結果自己又忘記了。”

湘雲笑罵道:“該!叫你什麽事兒都記在心裏,可算滿出去幾件了。”

平兒取了一食盒小菜來,一邊往桌上端一邊笑道:“筍尖是奶奶的手藝,這個紅油蛋和腌雪菜卻是我親手做的,幾位奶奶嘗嘗看,我和我家奶奶誰更會做菜一些。”

鳳姐啐她道:“平時慣得你,這樣沒臉沒皮的要人誇你。”

平兒笑道:“都是和奶奶學的,還裝沒事兒人呢。大奶奶你先別急著吃,方才我進來的時候素雲姐姐要我帶話,說是林管家娘子尋你。”

李紈恍然道:“我糊塗,今兒該給她把廚房賬算一算的。你們且先喝著,我去去就來。”

眾人都道:“只管去,我們在這裏又不拘束。”

李紈笑著離了席,才走到側廳裏,沒見到林管家娘子,卻看到素雲帶著娟兒在那裏等著,心中便有些明白:“怎麽了?”

“回奶奶,我日夜不休守在那裏,一直沒什麽動靜。就在剛才,我正撲蝶兒玩呢,忽然看到一個人偷偷摸摸地走進去,出來的時候那大姐面生我不認得,便一直跟著,最後她進了杜姨娘房裏,我忙亂跑著回來了。”

李紈當機立斷,帶著碧月素雲以及幾個粗壯婆子和厲害些的媳婦徑直去了大廚房裏。雖然開了小竈,李紈每天還是要鄒四娘送三碗紅棗湯給她和賈璃的兩位姨娘,當然不是用來喝,為的是給那人可趁之機。

鄒四娘見這陣仗,雖然疑惑,面上卻沒有什麽驚慌之色,小心問道:“大奶奶這是……”

李紈笑道:“自大竈上少了幾個人吃飯,嬸子這裏的小丫鬟好像也減了,每天沒個人說話是不是冷清得很?”

鄒四娘笑道:“大奶奶別多心,雖減了人,大奶奶卻是給我加了工錢的,活兒也比以前少,有什麽好抱怨的呢?偶爾有些小丫鬟過來說句話兒,無非是要個蒸蛋面筋之類的,也有開明的主子要了菜後拿錢來賞的,破費不了許多。只是杜姨娘那邊的丫鬟可惡,每次來要東要西不說,還到處亂翻亂揀的,我好好一簍子菜,硬是被弄得亂七八糟,雞子兒也磕破兩個呢。”儼然是一臉痛惜之色。

那娟兒嘴上說嚴加看守,實際上每天玩忘記了,想起來才瞄兩眼。今兒算她走運瞧對了人,不然又要錯過。

李紈點點頭,喝道:“搜,一點兒可疑的東西都不準放過。誰先找著,重賞。”

她賞人一向痛快,又聽是重賞,那些媳婦婆子宛如喝了酒一般眼睛登時亮了,一頭鉆到廚房裏去,恨不得連片菜葉兒上的須兒都要捋幹凈來看。

鄒四娘嚇得腿軟:“奶奶……奶奶你這是幹什麽,這些菜禁不住這樣折騰啊……”

李紈笑道:“嬸子別慌,裏頭東西壞了多少我賠給你。咱們在外間喝茶解悶,放心,出了事也和你沒關系。”

鄒四娘戰戰兢兢地出去了。沒一會兒,一個精明婆子提著一簍子紅棗出來獻功道:“回奶奶,這簍棗兒有問題。”

鄒四娘瞧了瞧,啐她道:“好好的圓滾滾棗兒,哪裏有問題哩?”

那婆子冷笑道:“我要不是河間馬道人,還真被你唬住了。這簍子棗兒裏頭有一半個頭偏小,棗兒衣偏青色的根本就不是能吃的棗子,是我們那裏刺兒樹上結的果,吃著和普通棗兒差不多,也不會拉肚子吐黃水,就是時日久了毒性積起來了說不準何時就要你見閻王!你若是不信,好歹自己每天喝一碗嘗嘗看,一個月後你不死我死!”

鄒四娘轟然冒了汗,猛地跪下高聲道:“奶奶明鑒,這廚下東西都是采辦每天送來的,不經我手,我,我也沒那個膽子要害奶奶啊!每次奶奶那碗紅棗湯,我都私心挑大個兒紅艷艷的棗兒,小棗兒都是要挑出來放別人湯裏的啊!”

李紈叫碧月扶起她,溫柔道:“嬸子別慌,我不是一開始就說過了麽,搜出什麽也和你無幹。你在這邊一向做得好,又是太太陪房的親戚,哪裏就能豬油蒙了心,做出這樣自找死路的事來?你好好想想,是不是有誰來你這兒,把東西弄混了?”

鄒四娘猛地想起些什麽,悚然道:“是她,是杜姨娘身邊的丫鬟翠兒!其他丫鬟過來,頂多站在外間一會兒,說了要什麽東西就立馬走人,嫌這裏水汽兒大不肯多待的,只有她每次小意兒殷勤直走到裏間來,嘴不閑手也不閑,看到什麽都要摸一摸動一動,肯定是她!喪德性的小淫/婦兒,老娘和她結了什麽仇,這樣來害我!”

李紈道:“今兒之事,誰都不準說出去,一旦見了風聲,你們這些在場的全都一頓板子打死丟到外頭去,知道了?”

眾人除了鄒四娘皆齊聲道:“奶奶吩咐,我們死也不開口。”

李紈笑著對鄒四娘道:“雖然我很願意相信嬸子,然而口說無憑,還須嬸子下個套兒,想法子捉個現行才是。”

鄒四娘磕頭如搗蒜:“使得使得,明兒我就把周大姐請來,一定要讓那小賤人露出狐貍尾巴!”

李紈回到青葛院,鳳姐等人已經吃得有些醉了,問她:“怎的去了這樣久?咱們小廚房有好大一筆賬麽,要不要我給銀子你?”

李紈笑推了她一把:“你是喝多了。”

鳳姐搖搖頭:“你看那兩個才是喝多了呢。”

李紈轉頭看去,只見黛玉和湘雲醉得睡在她床上,兩個人皆是香腮粉紅發絲微亂,雪藕般的胳膊露出一截在被子外頭,看起來宛如醉棠晚桂,很是嬌憨可愛。

她十分驚詫:“湘雲就算了,玉兒怎麽……”

鳳姐嘿嘿一笑:“說起前塵往事,兩人都放開心結,自然也都敞開懷喝了。你也睡罷,明兒好多事呢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快到除夕了>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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